第二章 (第1/1页)

    我将手中那几大袋垃圾丢进垃圾桶。

    这个小区的垃圾桶很有特色。

    不仅摆放得整整齐齐，绿色塑料桶更是干净得一丝不苟。

    小区住户很自觉地将垃圾分类，湿的，干的，不同位置放不同垃圾。

    夏日灼阳直射着这片区域。

    从此处路过，闻不到一丝令人不渝的味道。

    今天好热啊。

    高大的绿植斜垂着树枝，微风婆娑，给这条人行横道画出斑驳的光晕。

    灼日光芒入怀，我心却冷寂如寒夜。

    我踩着一块块的光斑，光斑将我的脚印切割成无数小块儿，散落开了。

    绿植组成的栅栏，隔开一栋栋楼宇。

    整条巷道只有我一个人。

    好静谧。

    他日我爱这喧嚣城市中难得的安宁。

    牵着他的手，我最喜欢与他夜间闲逛，我俩能在小区之间逛上两三圈。

    我们有说不完的话。

    一朵花，一块砖，平平凡凡。

    只要与对方在一起。

    人生处处皆是惊喜。

    “老婆，看那边。”

    他停下脚步，拉拉我的手。

    我举着冰淇淋，舔舐甜腻与冰凉，不可自拔。

    舌头冻得僵硬，语言系统加载失败：“哈？哼啊？”

    他回过头，笑眯眯道：“哟，这是哪来的小猪在哼唧呢？”

    我囫囵吞掉剩下的冰淇淋，恋爱的人智商只有三岁在我这得到证实。

    脑子转不过来，我暂时想不到如何反驳，只能逞强道：

    “嘶哈，我是小猪……你，你就是大……”

    我的声音越来越小，越来越没有底气。

    最后那个‘猪’字，我含嘴里转了个圈，又被我咽回肚子里。

    我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突然，他松开我的手，环胸居高临下看着我。

    那时月光不明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，沉默十来秒，我认怂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我又犯了老毛病，低着头不敢看他。

    恍然间我似乎听到他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腰间一紧，他健硕的臂膀紧箍住我。

    轻轻松松。

    我的视野骤然拔高，比他身高还高。

    这次。

    换他仰视我了。

    月光落在他面庞上，照进他浅棕双眸中。

    我从他晶亮的瞳孔里。

    看到了天空中悬挂的望舒，看到了半遮天幕的云霄，看到了闪烁的星子。

    看到了。

    我泫然若泣的脸。

    他说：

    “还是那句话。”

    “在我面前不要压抑自己啊。”

    “笨蛋老婆。”

    我双手搭在他的肩头，指甲也许在他皮rou间划出了几道痕迹。

    颤抖地，我抬起双臂，手指擦过他不长、刺人的头发，将他紧紧揽入我怀中。

    眼泪落下来，滴入他的发间。

    踌躇不安随着泪水流走，在这个时刻，它不见了。

    我知道这是不对的。

    不管是下意识的讨好。

    还是龌蹉地利用他对我地怜爱来一次次证明爱的存在。

    这份爱是真实的吗？

    各种求证，各种试探。

    改了好久，我还没改过来。

    我害怕失去目前的一切。

    我在畏惧。

    我害怕这一切只是美梦。

    我好坏，我真的好坏。

    而他，什么都明白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，笨蛋老公。”

    我吸吸鼻子。

    夏夜月光下的风吹不散我浑身恐惧失去的冷汗。

    埋着头。

    就算他清楚一切，我也不将这浮于表面的黑暗留在他双眼中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，我收住眼泪，不过依旧紧紧抱着他。

    怀里的他脑壳蹭过我的胸膛。

    “那个……宝贝。”

    “恩？”

    他吧唧下嘴。

    “有点闷。”

    我迅速放开他的头，侧过脸抹去泪痕。

    他浓眉下的双眼微微弯起，盯着我，像是黑熊盯着蜂蜜。

    黏黏腻腻，甜甜蜜蜜。

    我爱这个眼神。

    回望回去。

    我不愿错过那样的目光，每次都会将之尽收眼底，珍藏心间。

    对望。

    对望。

    对望。

    我们都在用双眼告知对方。

    ——我爱你。

    “还要多久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！再看看！”

    “都多长时间了？”

    “哎呀，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，小声点！”

    “明明是你的声音更大好不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说的！”

    “他们看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！”

    巷道拐弯处，一少女与一少年站在那里。

    少女一脸尴尬，少年则满脸不耐烦。

    少女与少年都是小区里住户的孩子，从小青梅竹马，两人常常结伴而行，形影不离。

    恰巧，我们住在同一栋楼，抬头不见低头见。

    被未成年看到这样的情景，教坏小孩子，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！

    我脸色爆红。

    “快放我下来！”

    我的拳头锤在面前笑脸灿烂的人的肩膀上，急切道。

    哪知他根本没听进去，反而变本加厉地将我颠了颠。

    “走，宝贝，我们到那边去！”

    他朝少年少女点点头打个招呼，眉眼间尽是炫耀，得意。

    成功收获女孩儿捂嘴尖叫以及男孩的不屑撇嘴。

    他兴致特高地扛起我，朝小区的人造湖边而去。

    青草，荷花，树的阴影。

    这里没有灯光造势。

    地面虫蛙鸣成一片，树间知了不甘示弱，高低合奏出独属夏日的颂歌。

    他坏坏的，走得特别快，不顾我地抗议，大步迈进草丛中。

    我脑海浮现出青碧长条栖息在此的模样，惊叫：“小心蛇！”

    哪知他噗嗤笑开来。

    “放心，放心，老公会保护好老婆的！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充满欢乐，隐隐带点痞气。

    说完，他居然飞奔起来。

    胃部被他肩膀顶得发疼。

    酝酿许久。

    我终于忍不住，嘴唇翕动，弱气而小声：“你，混蛋。”

    这声‘混蛋’的音量，在我看来如同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他的脚步骤然而止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，他动作轻柔地放下我。

    我额头抵住他胸膛，他大手没给我抬头机会，顺势揉乱我头发，掰着我双肩，帮我转身。

    “老婆，你看。”

    “萤火虫。”

    我感受到脑后胸膛的震动，醇厚的声音如同窖藏久远的酒，令我闻之则醉。

    漫天惊起飞舞的光点，在万物和鸣中，成为童话。

    那天是个美好的夜晚。

    于我，于他。

    我飞跃在梦境里。

    青山绿水，花鸟虫鱼。

    云朵与我窃窃私语，树木与我欢快放歌。

    我在海浪间起伏，我在岩浆里潜游。

    我无形无相。

    一刻是一瞬，一刻也是永恒。

    来来去去，去去来来。

    风霜雷雨，无所畏惧。

    我被天所包容，被地所接纳，无忧无虑的畅快徜徉。

    我不用担心坠落。

    因为。

    我在他的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