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(第1/1页)

    我不懂，动物本能使我感受到一股如坠冰窖般的透骨之寒。

    强烈不祥预感下，怪物就这样拽着我头发，将我整个人拉动。

    两三步距离，怪物一声怪笑，放开手——

    我整张脸砸向地板上冷掉的饭菜，饭菜汁液四溅。

    眼睛，鼻子，嘴，不可避免浸入汤汁。

    眼睛鼻子火辣辣，嘴却觉得这个是世间至高无上的美味。

    身体机能再次被唤醒，叫嚣着将这一切全部填入自己肚中。

    我不知自己用了多大毅力才从食物堆中撑起头，后脑受到一股巨力，再次将我按进那堆食物中。

    那股力量带着我的脸在食物堆中摩擦，晃动让我大脑发昏，本就强弩之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再次醒来，我眼前朦胧一片粉色，还是那间公主房。

    “你醒了？”

    我微微侧过脸，视野变得清晰，一位穿着打扮精致女人端坐在我床边。

    张开唇，唇面刺痛，我尝到血腥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你先别说话，喝点水。”

    女人从摆放在床边的壶中倒出一杯温水，扶着我的头，喂入我嘴中。

    “你是……”

    喝完水，润泽后的喉咙还翻涌着少许血腥味，我虚眼看她。

    她优雅地将水杯放回桌面，小指缓冲，杯底与桌面只发出微不可闻的一点声响。

    随后，她弯腰拔除扎在我手背的输液针，说话不急不缓：“我是你舅妈。”

    舅妈？！

    那个怪物的妻子！

    一想到那个怪物，我呼吸粗重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舅舅……哎，请你原谅他吧……”

    这个自称是我舅妈的女人抓住我的手，她的手细腻而白皙，触感绵软。

    看似柔弱无骨，确是让我连抽回也做不到。

    不知是我现在太虚弱，还是她本身力气太大。

    我浑身冒着虚汗，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女人一脸凄凄：“你舅舅他，压力太大，他这样对你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她空出的一只手为我攒攒被角，继续道：“他给你准备了许多礼物，你要赶快好起来。”

    女人接下来给我说了很多话，唯独没有提起一句道歉。

    在我休养这几天，那个怪物都没有出面过，全是女人在照顾我。

    每天女人都会检查我的身体状况，她说自己以前的职业是医生，我的身体也的确在她的看护下飞速好转。

    在我卧床的几天时间里，女人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，她说这些都是那个怪物给予我地补偿。

    在女人的周旋下，我与怪物的关系好转，当我真以为那是一次意外之时，噩梦又一次降临。

    我与他们一起住在远离市区的一栋别墅中，别墅占地面积广阔，前后都带着小花园。

    自从我来到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出别墅大门。

    那个怪物和那个女人在前后的花园里种了各种各样的花朵。

    女人告诉过我，希望我不要去摘花，我点点头，因为我也认为花朵长在枝头更加好看。

    某日清晨醒来，院子里的花尽数被摘去。

    我傻傻站在院中看着面前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“你又没有听话……“我的身后，响起恶魔低语。

    没有人听我解释。

    他这次的惩罚，是讲我关进全是蚊子的密闭屋子中。

    当我再次在那张挂满粉色帷幔的公主床上苏醒，床边是那个女人，她如第一次一样坐在那里，精致而淑女。

    “你舅舅不是故意的，你原谅他吧……“

    同样的话，同样的调子，同样的表情。

    第二次，第三次，第四次，无数次……

    那个怪物有各种我不听话的理由，那个女人有各种治疗我的办法。

    逃过。

    被抓。

    更严重的惩罚。

    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

    十一岁的我分辨不出他们对我就像训狗一般进行控制。

    一点又一点进行洗脑。

    “乖女，只要听话，我什么都给你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，怪物随时挂在嘴边。

    我习惯了这个方式，想要获得什么，只要讨好，只要攀附，他们高兴了，我就能得到。

    我越来越乖，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，他们要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
    时光流逝，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伪装，还是真正成为他们最喜欢的样子。

    偶尔在深夜醒来，月光洒进我的房间，我透过窗户看到楼下花园，有一个女人拿着剪子，将漂亮的花朵一一剪下。

    离她不远处，是那个怪物，他手中也拿着一把剪子，一朵朵花零落成泥，被他碾压进土壤中。

    我平静地躺回床上，闭上眼睛，不思不想，沉沉入睡，明天的天是阴的。

    那年我十五岁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三年，那个怪物口中我不听话的次数越来越少，而我要什么有什么。

    在我成年那天，一场大火，让一切化为灰烬。

    那夜燃烧的火焰照亮了这片天空，火从那两人卧室而起，电路短路造成电器爆炸，那两人顷刻间毙命。

    我被从大火中救出，法律上，我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。

    继承大量遗产的我再次成为香饽饽，有些人想按照从前的方式夺取我的一切。

    不过这次他们换了一个说法。

    他们说我终究要嫁人，这些东西与其最后便宜外人，不如造福自家人。

    我礼仪完美地看着他们的嘴脸，一群人在我面前聊得热火朝天，仿佛那些东西已经揣在他们兜里一般。

    买房，买车，买股票。

    你多少，我多少，他多少。

    分配得明明白白。

    然而我没告诉他们的是，所有财产我全部委托人变卖完毕，钱全存在我个人账户中。

    他们的要求我全答应下来，所有人欢天喜地回去准备一切，我笑看他们，买了数张机票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

    我以为这是我新的开始。

    万万没想到，其他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将我账户冻结。

    我无法使用里面的资金。

    无奈下，我只能去给别人帮工。

    认字不多，没有学历，我真切感受到生活的参差。

    与社会脱节的我适应不了现在的生活节奏，我不怕脏与累，却习惯了攀附。

    没有给我攀爬的主心骨，我内心空荡荡的，站在人群中，众人千姿百态，嘻笑怒骂。

    世界与我隔了一层，我找不到自己的意义在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