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中秋（上） (第1/1页)

    与孙若璎约定比试之日不足一月，洛青辞心中焦急了些，眼下招法虽熟，却不能灵活运用，看来自己仍要每晚勤加练习，只求熟能生巧。

    是以，当墨方再次将下山的令牌送到她面前时，她一口回绝了。

    再过半月便是中秋，山中弟子亦可下山，她想着那时视情况而定也不迟。

    可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般长时间没日没夜的练习，再强的意念也会屈从于身体的虚弱。

    终于在一天夜里，她照旧练习息云十六式时，那持剑的手一软，脚下乏力，转身便要从半空中重重地跌下。

    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，洛青辞睁眼一看，发现那位师父不知从何处飞来救下了她，此刻正被他单手抱在怀中。

    她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而就在那一瞬间，那人手下一松，自己还是摔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疼痛不觉，洛青辞的情况并未好转，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，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，瞬时便吐出一口鲜血。

    心惊之余，她忙取出手帕擦拭着地上的血迹，还是注意到了跟前之人鞋上的一点血红。

    她这才不好意思地看向了面前之人。

    她心知此人有洁癖，此刻定然不悦。

    可是看着他眼中分外愤怒的神情，她一时也分不清这位师父在生气什么，是弄脏了他的鞋，还是自己方才的一时失误。

    “这息云十六式就这么值得你拼命？”

    觉得好些了的洛青辞刚刚站起，便听到这一句沉闷的问话。那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语气。

    不知这人话中何意，她便坦然回答了他，“与人邀约，自然要尽力而为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这么输不起吗？”这一问，濯池的声音更加深沉。

    洛青辞定了定心，“输赢如何，比试之时自有分晓。”

    濯池听后冷笑一声，双眼直直盯着洛青辞，似乎要将她看穿，“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将自己置于死生之地？你不是说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吗？你这要强的性子何时能够改一改？难道就不允许自己有一次的失败？”

    “师父说的不错，我确实争强好胜。我自负不凡，岂能甘居人下？这场比试，我一定要赢！”

    听到濯池的问话，洛青辞明确地觉察到他在生气，可是她决意要做的事，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。

    毕竟这条命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容她苟全了。

    “落辞！我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我，我不在乎会有什么流言，我只要你认真修习忘泉剑法就好。我不需要，你为我如此！”

    那副冷漠的容颜似在极力控制着表情，那兼杂着愤怒与冰冷的言语似在压抑着复杂的情绪。

    这是洛青辞拜师后第一次听到面前之人叫她的名字，一直以来他都以徒弟相称。

    这一次，她能感觉到濯池话语中的刻意疏离。

    她不明白，为何那颗心如此冷漠，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，一如他那时对子渺的猜疑。

    此刻的她终于明白濯池在生气什么，然而她从答应比试的那一刻起，就未后悔过。

    她转身看向一旁，语气一如面前之人一般坚定，“师父不在乎，我在乎。师父当日为了救我而封山，我不允许有人借此毁了师父的声名。师父可以不信我，可以不必自责。师父大可将我想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，毕竟从我进入凌风阁的那一刻起，我便与师父、与凌风阁绑在了一起。我如此既保全了师父，亦保全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看着洛青辞离去的背影，濯池微微一愣，那深邃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万千情绪，又转眼而散。

    在听到墨方的回禀后，他也觉得意外。

    他未想到这个徒弟每晚练剑竟是为了阻止一个对他不利的流言。

    他不明白，明明是两个利益相关的陌生人，她为何要为他做到如此？

    而今晚的一席谈话，似乎并没有打消她的想法。

    之后的几天，洛青辞与濯池在训练之时一如往日。

    不知情的墨方却敏锐地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，一时察言观色的水平大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八月十五，中秋佳节，祈延城热闹非凡，山中弟子亦可下山与亲朋一聚。

    洛青辞一早便叫上了飞鹭，去幽兰居找子渺时却被他婉拒。

    她只得带着飞鹭下了山，途中为了避免撞见不相干的人，二人还乔装打扮了一番。

    这日的祈延城车水马龙，往来不息，充满了节日气息。虽是白日，街上的小摊、杂艺应有尽有，城东的狮舞据说要表演一整天，可想而知晚上一定更加热闹。

    二人在城中逛了一天，一路吃喝玩乐，早已疲惫，索性天黑之时便回到了祈延山。

    当然，她还顺路去了趟梨花林。

    当洛青辞抱着酒坛回到凌风阁时，月亮已爬上了树梢。

    想着那晚后那位师父对自己未曾多言，她决定趁着中秋佳节缓和一下和他的关系。

    然而还未等走进主院，她便被墨方拦住，“落师妹，师父交代过，今天谁也不让打扰。”

    洛青辞立即觉察到了不对，抬腿便准备往里面闯，“谁也不让打扰？那师父岂不是一天没吃饭？我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师妹回去吧，师父现在心情不好。”

    墨方又一次拦在了洛青辞面前，说话时也连带着有些忧伤。

    见墨方不肯退让，洛青辞眼珠一转，便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塞在眼前之人手中，“墨方师兄，你看看这是什么，这可是我特意从山下买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趁着墨方反应的片刻，她便从一旁钻了进去。

    门口的墨方看着洛青辞已进入主院，又不敢出声阻拦，只得作罢。

    随即，他打开了手中的东西，原来是几个做工精致的小月饼。

    他并没有吃，而是望着天边的月亮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主院之中，昏暗一片。

    洛青辞借着走廊上的微微烛火和点点月光一路走着，却发现往日灯火通明的房间此刻无半分光亮。

    心中疑惑之时，她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。

    寻着酒气，她走下走廊，这才在荷花池旁的凉亭中发现了那位师父身影。

    只见他斜坐在椅子上，身旁堆满了酒坛，一身酒气，眼神迷离，明显已经喝了几大坛，却还是不断地给自己灌酒。

    洛青辞在不远处停下，只觉眼前之人似乎与往日不同，尽管仍是一副冷漠神情，可那双深邃的眼中似乎流淌着无尽的忧伤，甚至带有一丝绝望。

    此情此景，让强颜欢笑了一天的她也不由生出一丝忧伤。

    她随即径直走到濯池身边，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的酒，一口便喝了下去。

    这酒远比她想象中的浓烈，可她还是想喝。

    或许醉了就不会想到那些伤心事了。

    连喝了三杯，心中舒畅了一些，她这才发现一旁之人未看她一眼，只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的酒。

    “师父独自在此喝酒，可是还在生我的气？”

    话语传来，濯池头也不抬，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师父既然没有生我的气，那为何在此喝闷酒？”洛青辞说着不由抬头望了眼天边一轮大而圆的月亮，又倒下了一杯，“是不是因为正逢佳节思念家中亲人？”

    濯池听后停顿了片刻后，斜眼看了洛青辞一眼，又埋头喝起了酒。

    “师父今日既然只想喝酒，徒弟便奉陪到底。”

    说着她便又喝了口，由于受不住酒的浓烈，咳嗽了一声。

    濯池一手打翻了酒壶，目光凛然，“不用你管！给我出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