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迷雾 (第1/1页)

    这里是哪里？

    十一茫然地四处张望，惊愕地发现自己正置身灰雾之中，那雾气浓得仿佛化不开的一般，眼底尽是一色灰白，仿若置身于虚无。

    我这是要去哪里？

    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，他的双腿正不受控制地机械前行。

    他很想停住脚步，可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，依旧一步步不紧不慢地向一个方向走着。

    我死了吗？

    十一心中一慌，伸手在灰雾里拂了拂，他惊恐地发觉，这雾气中竟没有的丝毫的潮湿感，紧接着他又摸了摸胸口，身上的伤口竟也奇异地消失了。

    看来我是真的死了！

    十一不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。

    这便是死亡吗？

    没有饥饿，没有寒冷，只有一望无尽的灰雾与那似乎能抹除一切的无边的孤寂。

    那这灰雾又是什么？

    竟如此的浓厚，驱不散，摸不到，仿若无处不在。就好似在荡涤着尘世中遗留着的污浊。

    死后的世界便是如此吗？

    空荡、孤寂，又……全然一新！

    “这便是死亡吗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……不是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？”

    一个声音突然从十一身侧响起，小十一陡然一惊，突而从那微妙的孤寂中挣脱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小哥不要害怕，我叫盖伦，刚刚我也以为自己死了，可在这里我却没发现同伴，所以我想这里应该不是亡者的世界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的同伴是不会撇下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十一下意识脱口而出，却又猛然反应了过来，回想起沙滩上的大战，他们几人虽是不敌，却也没见有人脱逃，彼此的感情应该非常深厚的。

    “哈哈！哈哈！”

    盖伦似乎猜到了十一在想什么，突兀地大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们怎会放过我呢，我可是还欠着他们钱呢！就这么不明不白得死了，他们一定恨死我了，又怎能够放过我！哈哈！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十一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恨着会如此好笑，在他不多的记忆里，被人厌恨可是非常可怖的事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，城里的那些穿着漂亮衣服，走路轻飘飘的小jiejie们，投向他的眼神里可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弃。

    那绝不是什么美好的事！

    “哈哈，哈哈……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十一听着他的笑声由爽朗逐渐变得凄凉，最后又化作了呜呜的哭声。

    “我恨！”

    盖伦怒瞪着眼前的灰雾，咬牙切齿地怒骂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恨炼金士，这世上为什么会要有炼金士？他们都该死！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盖伦一声声地怒骂，声音逐渐变得癫狂。十一屏住呼吸仔细搜索他的位置，可那声音却忽左忽右，虽在身边，可就是无法确定方位。

    十一皱了皱眉，紧闭嘴巴一言不发，对于这个陌生的盖伦，他不打算再理会了。

    对乞丐来说，没什么比癫狂的人再难对付的了，这是他无数次偶遇酒鬼后，所得到的经验教训。

    小十一不再说话，茫然地任凭双腿独自向前。

    炼金士是什么，他不知道，对于他来说，炼金士与那些城里的大人们没什么区别，都是乞丐不可招惹的存在，都是随时可以让他们消失的存在。

    他不恨炼金士，就像不会恨那些普通人，就像不会憎恨这个世界一样。

    盖伦恨炼金术士，是炼金术士害得他家破人亡，害得他小队全军覆没，他有理由恨！

    咚、咚、咚！

    心脏在狂跳，恨意在蔓延，盖伦眼前灰色的迷雾突而变得如血一般猩红，裹着血液独有的温热腥臭，猛然向他袭来。

    “啊！”

    血雾如潮，猛烈地侵蚀着盖伦的身体，疼得他忍不住大叫。

    他发狂地抓挠自己身体，疯了似的想将那血雾驱除，不一会儿，身上便满是道道血痕，可这却似乎适得其反，他越是挣扎，那血雾反而侵蚀的越快。

    “啊！啊！”

    盖伦止不住地大声惨叫，他感到那血雾正在感染他的细胞，正在一点点地侵蚀、破坏、同化！

    “疼吗？我比你更疼，可你至少还能叫得出来！”

    伊万的幽怨声音，忽然从血雾中传来，盖伦睁大了惊恐眼睛，慌张地向血雾里连连张望。

    忽而，盖伦看到一张瓷化了的脸，正诡笑着向他走来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你还活着，你既然是团队的老大，不是应该身先士卒么？为什么你还活着！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！”

    瓷脸的声音尖锐怨毒，仿若从四面八方袭向盖伦，血雾似乎也被其感染，侵蚀他身体的速度骤然加快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啊！”

    盖伦疼得险些昏死过去，勉强挣扎着抬起头，对着瓷脸惨惨一笑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遭受的痛苦？作为队长我没能保护好队员，让你遭受了如此欺凌，我愿——以身代责！”

    盖伦对着血雾愤然怒吼：

    “来吧！让我承受你的痛苦！”

    “我代队长之职，没能护住部下，知其心生贪念，却无制止之举，见其受刑又无能施救，这却是我之责！我愿承受其苦，背负其痛，纵使身躯撕裂，灵魂粉碎，亦无怨无悔！”

    “我——盖伦伊贝尔，无论何时都不会抛弃同伴！”

    盖伦面色从容，言语铿锵有力，一番话出口似乎连疼痛都轻了些。

    我——盖伦伊贝尔，无论何时都不会抛弃同伴！

    十一望着左后方，支起耳朵仔细聆听，他终于确认那个叫盖伦的人就在其左后方。

    只是奈何灰雾太浓，他始终没看到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不过听其声音，好像他遇到了什么麻烦。

    “呵呵～如你所愿！”

    血雾中，瓷脸的阴恻恻地冷笑着，仿佛散发着狂暴刺骨的阴寒。

    盖伦骇得头皮发麻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，他感到似乎似乎自身血液都被那阴寒冻结了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？你绝不是伊万！”

    “我是谁？哈哈，哈哈！你不知道我是谁？哈哈，哈哈！”

    瓷脸狞笑着戏谑地看着盖伦，那血雾随着他笑声陡然浓重了起来，侵蚀的速度也猛然地加快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！”

    “我、就、是、你、啊！”

    瓷脸狞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
    你？是我！

    盖伦惊愕地望着前方，可还不待他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，那猩红的浓雾便更加猛烈地袭来。

    盖伦只感觉意识一阵模糊，紧接着便昏迷了过去，昏迷前，他看到那张瓷脸，正一步步向他逼来。

    盖伦很想笑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，可他却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原来，人最难欺骗的是自己啊！